The Horror in the Burying-Ground

墓园里的恐怖

原著:H.P.Lovecraft & Hazel Heald

译者:竹子

译者声明:

1、本文是纯粹的现实主义小说,几乎不包含任何幻想元素

2、考虑到本文故事本身并不特别,故尝试了新的翻译风格 (惯用的风格看着可能会比较无聊) 。但由于风格问题,及译者英语水平有限,因此采取了意译为主,不敢称精准,只求忠实。如有误译不符之处,务必请一一指正。


若是沿州际公路前往拉特兰[注1],旅行者们将不得不从斯蒂尔沃特路[注2]穿过霍洛沼泽[注3]。那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可不知为什么,这些年来人们一直不喜欢这条路。他们觉得那儿——尤其是靠近斯蒂尔沃特的地方——总让人感到压抑和消沉。那儿的某些东西会让路过的司机觉得不太自在——比如村庄北面小山丘上那座百叶窗紧闭的农舍,还有那个经常出现在南边古老墓园里、胡子花白的傻瓜——他似乎总是朝着那些躺在坟墓里的家伙说话。

[注1:Rutland]

[注2:Stillwater road]

[注3:Swamp Hollow]

如今的斯蒂尔沃特已经没剩下什么东西了。土地里的养分早已耗尽,大多数人也都搬去了别处——像是远方河流对岸的城镇,还有远方丘陵彼端的都市。古老白色教堂的尖塔早已倾塌。二十多座摇摇欲坠的房屋空荡荡的,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破败景象。只有在佩克那家杂货铺兼加油站的周围还能看到些正常生活的迹象。一些好奇的路人偶尔会在这里停留片刻,打听些感兴趣的事情——比如那座百叶窗紧闭的屋子,还有那个总是朝死人喃喃低语的傻瓜。

大多数发问的人都会带着一点儿厌恶与不安离开斯蒂尔沃特。他们发现那些衣衫褴褛的闲人在谈论许久之前的事情时会古怪地流露出不快的神色,话语里也充满了不明就里的暗示。就算描述某些平常至极的事情时,他们也会使用一种隐约不祥、甚至带有威胁意味的语气——像是在营造一种秘密而又诱人联想的鬼祟气氛,虽然这样的想法在外人看来完全没有道理;甚至,在谈到某些问题时,他们会充满敬畏地压低了声音——这总会让倾听者隐约觉得有些不安。上了年纪的北方佬经常那样说话;但在这儿,当人们看着腐朽村落那令人忧伤的模样,听着娓娓道来的阴森故事时,这些阴郁、鬼祟的言谈举止便就有了额外的意义。他们会对那种掩藏在与世隔绝的清教徒[注],以及其古怪的节制行为,背后的典型恐怖产生非常深刻的了解——他们能感觉到那种恐怖,并且渴望立刻逃到更加洁净的空气里去。

[注:原文是One feels profoundly the quintessential horror that lurks behind the isolated Puritan and his strange repressions 虽然后面用了his,但是更像是指清教徒这个群体。]

闲人们会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那座百叶窗紧闭的屋子属于年老的斯普拉格小姐——她的全名叫做索菲·斯普拉格。她的哥哥,汤姆·斯普拉格,于1886年六月十七日下葬进了墓园里。经历过那场葬礼——以及同一天发生的另一件事后——索菲变得完全不同了。最后,她决定永远待在家里,不再出门半步。如今,居民们根本见不着她。她只会在房屋后门的垫子下留些字条,让奈德·佩克家的小孩帮自己从商店里买些需要的东西。有些东西让她觉得害怕——尤其是古老的霍洛沼泽墓园。自从她的兄弟——以及另一个人——下葬之后,她压根都不会靠近那里。不过,在见识过疯子约翰尼·道晤的胡言乱语后,她表现出的恐惧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约翰尼·道晤整天在墓园里晃悠,即便是晚上,他偶尔也会出现在墓园里。他自称在和汤姆——以及另一个人——说话。去过墓园之后,他会来到斯普拉格的房屋边,对屋子的女主人大声嚷嚷——这也是她选择紧锁百叶窗的原因。他说有些东西正从某个地方赶过来,并且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抵达这里抓住斯普拉格。这种行为本该得到制止,但人们也不能对可怜的约翰尼太过苛求。另外,史蒂夫·巴伯一直有些别的观点。

约翰尼只会对着两座坟墓说话,其中一座是汤姆·斯普拉格的坟墓,另一座则是位于墓园另一端埋葬着亨利·桑戴克的坟墓。亨利·桑戴克与汤姆·斯普拉格是在同一天下葬的。他是村庄里的殡葬师——也是方圆几英里内的唯一一个。生活在斯蒂尔沃特附近的人一直都不喜欢这个人。他是从拉特兰市来的城里人——上过大学,满腹墨水,而且读过许多其他人从未听说过的怪事。此外,他还会不怀好意地混合调配某些化学试剂,并且总是试图发明一些新的东西——一些新奇的防腐液,或是愚蠢的药物。有些人说,他在学生时代曾想做个医生,但却失败了,因此只能选择这门次好的行当。当然,在斯蒂尔沃特这样的地方不会有多少需要他来操办的葬礼,不过亨利开辟了一片农场当作副业。

亨利是个刻薄又病态的家伙,而且还偷偷地酗酒——只要你看一眼他家垃圾堆里的空瓶数量就能猜得出来。也难怪汤姆·斯普拉格会讨厌他——汤姆曾把他踢出了共济会的地方分会,而且当亨利试图巴结索菲的时候,汤姆还曾警告他滚远点。亨利还曾在动物身上做过一些既违犯自然又叛离圣经的试验。谁能忘得掉那只柯利牧羊犬被发现时的模样[注1],还有发生在埃克利夫人家的猫身上的事情?后来,就有了莱维特执事[注2]家牛犊那件事,当时汤姆还从村庄里纠集了一群小伙子想去讨个说法。奇怪的是,那只牛犊最后居然活着跑回来了,不过汤姆觉得它僵直得跟烧火棍似的。有人说这是个捉弄汤姆的玩笑,但桑戴克或许不这么想。因为他的对头朝他拳脚相向的时候,人们还没意识到这是个误会。

[注1:原文是the state that collie dog was found in, 怀疑后面漏了点什么,但是几个版本都是这样。]

[注2:Deacon Leavitt]

当然,在那个时候,汤姆也喝得有点多。他充其量只不过是头凶残的野兽,而且靠着威胁吓唬自己的妹妹。这可能也是她一直精神紧张、恐惧胆小的原因。斯普拉格家族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汤姆从不允许她离开,因为这会分掉他的家产。大多数人都很害怕汤姆,不敢去讨好索菲——他不穿鞋时就已是个六英尺高的大汉了——但亨利·桑戴克是个狡猾的家伙,很清楚该怎样避开其他人的注意。他不算英俊,可索菲也从没有拒绝过他。即便他是个刻薄又丑陋的家伙,但只要有人能从哥哥身边解救自己,索菲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或许,她也一直在考虑,等他帮助自己甩掉汤姆后,再如何甩掉他。

所以,1886年6月时,情况就是这个样子。那些在佩克商店附近游荡的闲人在谈论这段岁月时,所说的故事还没有那么令人难以忍受的凶险;但在接下来的故事里,鬼祟与险恶紧张的元素就大大地增加了。汤姆·斯普拉格似乎会定期去拉特兰寻欢作乐,这给亨利·桑戴克提供了许多机会。汤姆回来的时候总是一副糟透了的模样,虽然老医生普拉特又聋又瞎,但还是警告汤姆要注意自己的心脏,还有震颤谵妄[注]的风险。人们只要听到大声叫喊和诅咒就知道他回来了。

[注:delirium tremens,酒精依赖者在停用酒类后出现的急性反应,严重时可能致命。]

六月九日——那是个星期三,在之前一天年轻的乔舒亚·古登勒夫刚建好他的新式贮窖——汤姆又了出门,这是他最后一次去拉特兰寻欢作乐,也是他离开得最长的一次。他一直玩到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二早晨才折返回家。那些待在商店里的闲人们看见他在威士忌的操控下,鞭打着自己的枣红色公马走回了家。随后,斯普拉格的家里传来了咆哮、尖叫和咒骂的声音,而那些了解斯普拉格的人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老医生普拉特的家中。

医生赶到斯普拉格家的时候发现桑戴克也在那里,而汤姆则躺在自己的床上,双眼圆瞪口吐白沫。老普拉特摸索了一会儿,作了些普通的检查,然后严肃地摇了摇头。他告诉索菲,她必须承受这个悲痛的消息——她最亲近、最敬爱的哥哥已经穿过天国大门[注],去了一个更好的世界。大家都知道,如果他不戒掉自己的酒瘾,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注:the pearly gates,指天堂的十二个门,每一个门都由一颗珍珠做成。出自启示录 21:21]

闲人们悄悄地说,索菲抽了抽鼻子,却好像不太伤心。桑戴克只是一个劲的笑——或许是因为这个局面太过讽刺,总和托马斯·斯普拉格作对的他如今却成了唯一一个还能帮他做些什么的人。他对着老医生普拉特的耳朵大声嚷嚷了几句,说考虑到汤姆的状况要尽快举行葬礼。像这样的酒鬼总是难以处理的问题,在仅仅只有农村设备的情况下,任何额外的耽搁都会产生其他后果,带来外观或其他方面的损伤——对于敬爱死者的哀悼者而言,这会是非常难以接受的灾难。医生嘀咕着说汤姆的酗酒生活应该会让他的尸体得到很好的保存,但桑戴克向他保证,事实恰好相反,与此同时他还不断吹嘘自己的技术,以及他通过实验设计出的出色防腐方法。

当闲人们悄声谈论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他们口里的故事往往跟着变得极端令人不安起来。前面的那部分故事通常由以斯拉·达分波特来讲述——或者是卢瑟·弗瑞,如果以斯拉因为冻疮卧病在床的话,冬天时他特别容易染上这种毛病;但从这里开始,老卡尔文·维勒会接过话头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可憎的狡诈,像是在暗示某些隐匿的恐怖。如果在讲故事的时候,约翰尼·道晤恰巧路过附近,闲人们总会停顿片刻,因为斯蒂尔沃特的居民不希望约翰尼向外人说太多的事情。

卡尔文会缓缓地靠向旅行者,偶尔还会用粗糙斑驳的手抓住外套的领子,半阖上自己湿润润的蓝色眼睛。

“啊,先生”他压低声音说,“在商量妥当后,亨利回家拿出了他准备葬礼时用的设备——疯子约翰尼·道晤为他搬运了大部分的设备,因为他总给亨利干苦力活——而且,普拉特医生说,疯子约翰尼还帮忙摆好了尸体。医生总是说他觉得亨利的话太多了——夸口说自己是个好工人,说斯蒂尔沃特应该庆幸,因为这里有个正规的殡葬师而不是一群像他们一样的挖坟人,就像他们对惠特比做的一样。

“‘假如’亨利说‘有些人得了痉挛性麻痹,就像你从书上读到的那样。等他看着你们把他放进墓穴,开始往上面铲土时,他会怎么想?等他被埋在新的墓碑下,没法呼吸,如果侥幸恢复力气挖土哭喊时,他会乐意么?但一直以来知道这些事情是没有用的么?不,当然有用,我告诉你,这儿有一个聪明的医生,能分清楚死人和活人,还有一个专业的殡葬师,能够固定好一具尸体,让它留在坟墓里不造成任何麻烦——这是斯蒂尔沃特的福气。’

“亨利的话基本都是这个意思。大多数时候,他更像是在对汤姆的遗体说话;虽然亨利说老医生普拉特是个聪明的医生,但普拉特还是从这些话里听出了些言外之意,而且他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些暗示。此外,疯子约翰尼一直照看着尸体,并且语无伦次地说些胡话——这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他说,‘医生,他还是没凉下来’或者‘我看见他的眼皮动了’或者‘他手臂上有个洞,亨利给我打针,让我感觉好些的时候也会留下一样的洞。’桑戴克要他闭嘴,不过我们都知道他曾经给可怜的约翰尼吃过些药。那个可怜虫能摆脱药物的依赖简直是个奇迹。

“但是,根据医生的说法,最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当亨利开始给尸体注射防腐药剂的时候,尸体突然动了起来。他之前还在夸口说那是一种优秀的新配方,并且在猫和狗的身上做过许多实验。可突然之间汤姆的尸体弯起了腰,就好像他突然活了过来,准备摔跤一样[注1]。老天在上[注2]。医生说他当时完全被吓呆了,不过他也知道肌肉僵硬的时候,尸体会做出动作来。好吧,先生,总之,那尸体坐了起来,抓起一把桑戴克的注射器扎在了亨利的身上。和你想象的一样,那具尸体就这样利索地给了亨利一针防腐剂。这把亨利吓坏了,他把针尖拔了出来,设法让尸体躺了袭来,然后又给了它一针防腐剂。随后,他一面继续抽出更多的防腐剂,好像要确保自己往尸体里注射了足够的药剂;一面不停地安慰自己,说自己没有被注射进多少防腐剂。但疯子约翰尼却开始大声嚷嚷了起来‘你给莱奇·霍普金斯的狗也打过这样一针,然后它就死掉了,变硬了,然后又醒了过来。现在,你会和汤姆·斯普拉格一样死掉,然后变硬!你要记得,如果你没能注射进足够的份量,那就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生效。’

[注1:原文是 like it was alive and fixin’ to wrassle. wrassle似乎是wrestle的异体。]

[注2:原文是Land of Goshen,出自圣经,是美国南部用来表达惊讶的俗语]

“索菲,她当时和一些邻居站在楼下——我老婆玛蒂达也和他们在一起,不过她已经死了,三零年死的。他们全都想知道汤姆回家的时候,桑戴克是不是也在屋子里;可怜的汤姆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给气炸了。我,以及其他一些人,觉得索菲的反应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而且桑戴克还露出了那种特别的微笑。没人暗示说亨利用某些他配制的奇怪液体和针剂让汤姆解脱了,也没人暗示说索菲会保持沉默,如果她觉得应该这样的话——但人总会在别人背后说东说西,你知道的。我们都知道桑戴克恨汤姆恨得快发疯了——而且这种仇恨不是完全没道理的——埃米莉·巴伯还曾经告诉我老婆玛蒂达,亨利的运气不错,因为老医生普拉特就在现在,而且还给了一份死亡证明,这才没人起疑。”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卡尔文通常会蠕动着自己散乱肮脏的白色胡子,开始含糊不清地嘟哝起来。大多数听众都会试着离他远点。而卡尔文似乎也很少留心自己的姿势。通常情况下,佛雷德·佩克会接过他的故事继续讲下去——虽然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个很小的孩子。

六月十七日,星期四,在公布死讯仅仅两天后,他们就为托马斯·斯普拉格举行了葬礼。这样仓促的葬礼让人们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因为斯蒂尔沃特地处偏远而又难以抵达的荒野里,那些应当参加葬礼的人都得旅行上很长一段路才能赶过来;但桑戴克坚持说死者的状况非常特殊,必须立刻下葬。自处理尸体开始,殡葬师就显得有些紧张,还有人看见他频繁地触摸自己的脉搏。老医生普拉特觉得他肯定在担心那一针意外注射进体内的防腐剂。自然,“安置尸体”[注]的故事已经传播开来,因此,双倍的兴趣让这些那些为了满足内心好奇与病态兴趣而聚集到一起的吊唁者变得越发地活跃起来。

[注:原文是"laying out"]

葬礼上,桑戴克显然有些心烦意乱;不过,他似乎依旧决心用极其出色的方式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那具尸体看上去和活人没什么两样,这让索菲与其他吊唁者倍感惊讶。而且,为了加倍确保自己的工作成果完好无缺,这位太平间里的能手还会定往朝尸体里注射新的防腐液。在看过他的所作所后,镇民和吊唁者们不得不流露出了一点儿不情愿的钦佩之意,不过他自吹自擂、毫无品味的言论却很容易让人毁掉刚刚产生出的一点儿敬意。每当桑戴克开始照料自己沉默的作品时,他就会重复那些永远不变的老生常谈,宣称有一个一流的殡葬师是斯蒂尔沃特的运气。如果汤姆遇上那些将活人当作死人草草活埋的家伙该怎么办——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对尸体说的。他喋喋不休地谈论那些发生在仓促葬礼中的恐怖故事,的确让人觉得既粗俗又恶心。

他们在布置得最好却闷不透气的房间[注]里举行了葬礼——自斯普拉格夫人去世后,这还是他们首次打开这座房间。刺耳的小风琴悲伤地呻吟着。安置在厅堂大门边台架里的棺材上覆盖着闻起来有些异味的花束。显然,数量空前的人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为了迎合他们的需要,索菲也努力表现出了恰当的悲痛神色。但是,在某些不经意的片刻,她会流露出既迷惑又不安的神色,让目光在欣喜若狂的殡葬师与仿佛还活着的哥哥遗体间来回游移。对于桑戴克的厌恶似乎正在她的心中慢慢发酵;而邻居们也纷纷交头接耳毫无顾忌地谈论说,既然汤姆已经被甩掉了,她接下来就会将他也给撵出去——即便她能办得到,这样一个圆滑的家伙偶尔也会变得很难对付。可是,她还有金钱和剩下的容貌,这或许能帮她找到另一个姘头,而他或许能够很好地解决掉亨利带来的麻烦。

[注:原文是the stuffy best room,怀疑best room可能是有特指,但是没找到合理的解释。]

小风琴喘息着唱起了《美丽的岛屿》[注], 卫理公会教堂的唱诗班也开始用他们郁郁不乐的声音开始了阴森的杂乱合唱。所有人都虔诚地看向莱维特执事——所有人都望着他,除了疯子约翰尼·道晤。约翰尼的眼睛还死死地念着棺材玻璃盖下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他开始温和地轻声嘀咕了起来。

[注:Beautiful Isle of Somewhere]

只有从附近的农场里赶来的史蒂芬·巴博注意到了约翰尼。他看见那个傻瓜一直对着尸体说话,甚至用手指划出一些愚蠢的符号,像是在嘲弄躺在平板玻璃下的沉睡者。这些举动都让他感到不寒而栗。他想,汤姆曾经在许多不同的场合里粗鲁地侮辱可怜的约翰尼,但那些粗暴举动背后可能也少不了约翰尼的挑衅和刺激。整件事情透着怪异,让史蒂芬感到神经紧张。某种压抑着的紧张氛围与阴郁不祥的异样感觉弥漫在空气里,可他却不知道这种感觉源自何处。他们不该让约翰尼走进这座屋子——而且,奇怪的是,桑戴克似乎还在努力不去看那具尸体。偶尔,这个殡葬师会神色古怪地触摸自己的脉搏。

赛勒斯·阿特伍德牧师用哀伤而单调的语调讲述着死者的故事——讲述死神的剑如何突然插进这个小小的家庭,如何切断至亲兄妹间的俗世纽带。几个邻居眯起眼睛偷偷地相互望了一眼,而索菲则开始神经质般实实在在地抽泣了起来。桑戴克挪到了她的身边,想要安慰她,但她却古怪地退缩到了一边,避开了他。桑戴克的动作明显有些焦虑,他似乎敏锐地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异样紧张。最后,在意识到自己还肩负着葬礼司仪的职责后,他向前走了一步,用阴森的声音宣布,大家还可以最后看一眼尸体。

亲友和邻居排成一列缓缓地从棺材架子边走了过去。而桑戴克则粗暴地将疯子约翰尼从棺材边拖开了。汤姆平静地安息在棺材里。在他得意洋洋的那段日子里,这家伙曾是个英俊的男人。有几阵真诚的哭泣声——以及许多假装的。但大多数参加葬礼的人有着更简单的目的,他们只是好奇地盯着,然后窃窃私语,就很满意了。史蒂夫·巴伯长时间专注地停留在那张平静的脸孔上,然后摇着头挪开了。他的妻子,埃米莉,跟在他的身后,小声地说,亨利·桑戴克最好还是不要过分夸口自己的工作,因为汤姆的眼皮睁开了。在葬礼开始前,它们是闭着的,因为她在那个时候还靠上去看过一眼。不过,那双眼皮看起来很自然——和预想中过世两天后的模样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佛雷德·佩克通常会停顿一会儿,像是不愿意继续说下去。听众们也会有所预感——接下来的故事不是个令人愉快的故事。但佩克会安慰身边的听众,告诉他后来发生的事情并非像居民们暗示的那样糟糕。甚至连史蒂夫也从未吐露过自己的想法。当然,没人会去相信约翰尼那个疯子。

轮到露艾拉·摩尔斯的时候,事情出现了变化。她是个有些神经质的未婚老女人,在唱诗班里为葬礼进行合唱。而在瞻仰遗容的时候,她突然精神错乱了[注]。当时,她和其他人一样,排在队里依次经过棺材。不过,露艾拉在棺材边停顿了一会,凑近细看了一眼——除开巴伯夫妇外,她凑得比其他人都要略近一点儿。接着,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接着跌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注:原文是have touched things off]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老医生普拉特挤过人群来到露艾拉的身边,要了些水泼在她的脸上。其他人纷纷涌上来查看她和棺材的情况。约翰尼·道晤开始自言自语地诵唱起来“他知道,他知道,他能听见我们说的全部,他能看到我们做的全部,他们会把他那样埋起来”——但除了史蒂夫·巴伯以外,没有人去理会约翰尼的喃喃自语。

片刻之后,露艾拉逐渐恢复了意识,却没办法准确地说出吓昏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她只能小声地嘀咕着,“他看人的眼神——他看人的眼神。”但在其他人看来,尸体仍旧和之前完全一样。不过,那双睁着的眼睛,以及红润的色彩,看起来的确十分恐怖。

这时候,另一件事情吸引了迷茫的人群,让他们暂时忘记了露艾拉与棺材里的尸体。吸引人们注意的是桑戴克——突如其来的刺激与推攘的人群似乎造成了某种糟糕的古怪影响。他在混乱中显然被人给撞倒了,趴在地上努力想要坐起来。他脸上的表情极度骇人,而他的眼睛也呈现出了一种死鱼般的呆滞。他几乎没办法大声说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的嘎嘎声。那些声音里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绝望,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带我回家,快,让我回去。误打进我胳膊的那针防腐液……心脏活动……这该死的刺激……太强烈了……等等……等等……不要以为我死了,即便我看起来……只是防腐剂——只要把我弄回家,等着。我会醒来的,不知道该多久……我一直留意着,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别被骗了……”

他的声音渐渐地小了,最后消失在寂静中。老医生普拉特挤到了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搏——他守候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摇了摇头。“做什么都没用了——他已经死了。心脏不好——注射进他胳膊里的液体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都不知道成分是什么。”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呆木的状态。灵堂里死了一个人!只有史蒂夫·巴伯想到要证实桑戴克最后哽噎着说出的那几句话。他真的死了吗,他之前还说自己会变成假死的样子?居民们是不是该等一会儿,看看会发生什么?如果这样的话,让普拉特医生赶在下葬前再检查一次汤姆·斯普拉格又会有什么害处呢?

疯子约翰尼悲伤地呻吟着,径直扑倒在桑戴克的尸体上,就像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你们不能把他埋起来,你们不能把他埋起来!他还没有死,他给莱奇·霍普金斯家的狗,还有莱维特执事家的牛犊打过完整的针剂,他现在就和它们一样。他有一些东西,他能够把这些东西打进你的身体里,让你看起来好像死了一样,但你实际上却没有死!你看起来好像死了,但你却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然后第二天你又活过来,和之前一样。你们不能把他埋起来——他会在地里复活,然后没办法刨出来!他是个好人,不像汤姆·斯普拉格。我求上帝,让汤姆在土里一边憋气一边刨上好几个小时……”

可是,除了巴伯之外,没有人在乎可怜的约翰尼。事实上,他们对史蒂夫的话也充耳不闻。各处都有疑点。老医生普拉特最后进行了一系列检查,嘟哝着填上了死亡证明的空栏。油腔滑调的埃德·阿特伍德建议大家应该为这场双人殡葬做点什么。桑戴克死后,拉特兰这一侧再也没有别的殡葬师了。如果要再请一位殡葬师来管理葬礼事宜,那需要支付相当可观的花费;另一方面,如果桑戴克在六月的炎热天气里得不到防腐的话——好吧,没人能把这些话说出口来。而且桑戴克也没有至关重要的亲属和朋友,除非索菲愿意出席——但索菲却站在房间的另一侧,死死地、无声地、几乎病态地瞪着自己哥哥的棺材。

莱维特执事努力恢复到端庄有礼的姿态,让人将桑戴克的遗体搬过大厅,送到起居室里,同时指派泽纳斯·威尔斯和华特·帕金斯去殡葬师的家里搬一口合适棺材来。他们在亨利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房子的钥匙。约翰尼继续哀嚎着,在尸体上胡乱摸索,而埃德·阿特伍德则忙着询问桑戴克信奉的宗派——因为亨利并没有参加本地的教会。当人们认定他那些——全都已经过世的——亲友曾是浸礼教徒后,赛勒斯牧师认为莱维特执事能主持出一场更好的简短祷告。

对于那些生活在斯蒂尔沃特及周边地区、热爱参加葬礼的人[注]来说,那天可是个好日子。就连露艾拉也从虚弱中恢复了过来,继续留下来参加葬礼。各式各样的闲言碎语忙碌地嗡嗡作响,而只有少数几个人愿意给予桑戴克逐渐冰凉、僵硬的尸体一些安定的触碰。约翰尼已经被赶出了屋子,大多数人一致认定,他根本就不该出现这里,不过他的嚎叫偶尔还会从远处阴森地飘送进来。

[注:原文是 the funeral-fanciers 直接翻译过来是“葬礼发烧友”的意思]

他们把尸体放进了棺材,然后摆在托马斯·斯普拉格的旁边。沉默不语、看起来几乎有些吓人的索菲一直专注地凝视着那具尸体,就像之前她凝视自己的哥哥一样。在长得有些危险的一段时间里,她始终一言不发,而她脸上的复杂表情也完全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和解释。其他人渐渐离去,留下她一个人待在死者的身边。她设法发出了一些呆板的声音,但没人理解说的话语。而且她似乎先在对着一具尸体说话,接着又朝另一具尸体说话。

这时,对于一个外人来说,这场阴森、无意识的戏剧达到了定点,整场葬礼仪式无精打采地重复了一遍。风琴喘息着再次演奏了起来,唱诗班再次尖叫了起来,祷文再次嗡嗡地响起,那些有着病态好奇的参观者排队经过了一片可怕的景象——这一次是两具待葬的尸体。随着程序步步进行,一些更加敏感的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史蒂夫·巴伯再次感觉到一种怪异的恐怖与恶魔般的异样正在暗中蔓延。老天,这两具尸体看起来是多像是活的……可怜的桑戴克之前曾多么希望人们不要将他当作死人……他是多么地痛恨汤姆·斯普拉格……但在常识面前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死人就是死人,老医生普拉特有着那么多年的经验……如果没有人觉得烦恼,那么他又何必烦恼呢?……汤姆或许拿到了应得的结果……如果亨利对他做过什么,那么他们现在已经扯平了……好吧,索菲最后还是自由了……

随着瞻仰的队伍最后走向厅堂与外门,索菲被再度留了下来,与死者独处。埃德·阿特伍德站在路边与从李氏马车行赶来的灵车车夫说话,而莱维特执事则安排好了两队抬棺人。幸运的是灵车能装下两口棺材。不用着急——艾德·普鲁默与伊桑·史东已经提前出发挖掘第二口坟墓了。他们有三匹租借马,骑兵队也有许多私人的设备——想要让人群远离坟墓是完全没有用的。

这时,索菲与两具尸体所在的客厅里传来了一声疯狂的尖叫。这声突如其来的尖叫令所有人几乎僵在了原地,脑里涌现起了与露艾拉尖叫昏倒时相同的感觉来。史蒂夫·巴伯与莱维特执事准备走进房子里查看一番,但在他们进入大门前,索菲已经狂奔着冲了出来。她一面喘着气,一面哭诉到“窗户上的脸!……窗户上的脸!……”

几乎在同时,一张眼神疯狂的面孔出现在了屋子的一角,索菲惊人尖叫的谜团跟着被揭开了。显然,那张脸的主人正是可怜的疯子约翰你。他上跳下窜,指着索菲,尖叫到,“她知道!她知道!她看着他们,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就从她脸上看出来了!她知道,可是就算他们被埋进土里,刨土想要呼吸,她还是不会理会……但他们会对她说,她也能听到他们……他们会对她说话,会在她眼前出现……直到有一天,他们会回来抓住她!”

泽纳斯·威尔斯一把抓住了那个尖叫着的蠢货,将他拖进了房子后面的一间小木棚,然后尽可能地把他牢牢闩进了棚子里。他尖叫着,不断拍打,即便是在很远的地方也能听见,但却没有人在乎他。队伍已经准备好了,索菲骑在第一匹马上,领着整个队伍缓缓地走过一小段路,穿过乡村抵达霍洛沼泽墓园。

当托马斯·斯普拉格躺进坟墓的时候,埃德·阿特伍德进行了适当的发言,而当他说完的时候,艾德与伊桑已经在墓园的另一头挖好了桑戴克的坟墓——过了一会儿,人群也转移到了那边。这时,莱维特执事象征性地说了几句,接着人们重复了一遍下葬仪式。当铲子再度挥舞起来的时候,参加葬礼的人们开始三五成群地离开,轻便马车[注]渐渐远去的咔嗒声随处可闻。他们先埋葬了桑戴克。当泥土大块大块地砸落在棺材盖上的时候,史蒂夫·巴伯注意到索菲·斯普拉格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了些许古怪的表情。他没法一直盯着索菲的脸,但在剩下的表情后面似乎隐含着一种扭曲、反常、有些压抑的得意神色,像是获得某种模糊的胜利。于是,他摇了摇头。

[注:原文是buggies and carry-alls 分别是两种不同的马车,但是对于没怎么见过马车的人来说,差别实在不大。]

泽纳斯赶在索菲回家前先跑回去将疯子约翰尼从小木棚里放了出来。而那个可怜虫立刻发疯似的跑向了墓园。当他赶到墓园的时候,拿铲子的工人还没做完自己的工作,一些好奇的悼念者也还在附近溜达。他冲着汤姆·斯普拉格还没填满的坟墓大声地叫喊了几句,然后又跑去墓园另一头试着用手挖掘桑戴克那座新坟头上的松散泥土,那些留下来的旁观者一想到这些事情仍会止不住地打颤。约坦·布雷克警官逮住了他,将他带回了镇上的农场。而他的尖叫则在墓园上空激起了可怕的回声。

故事说到这里,佛雷德·佩克通常会停下来,不再继续。还有什么可以讲的呢?这是个令人沮丧的悲剧。在经历过这一切后,索菲的古怪举动似乎也不那么难以理解了。如果老卡尔文·维勒不在附近,那么这就是外人能打听到的全部故事——因为天色太晚的时候,惠勒会踉踉跄跄地走回家去;可若是老卡尔文·维勒还在附近,他就会再度开口,嘀咕出些充满可憎暗示的鬼祟低语。偶尔,有些听他讲完故事的人会害怕经过那座百叶窗紧闭的屋子,害怕经过屋子后面的墓园,尤其是入夜之后。

“哈,哈……佛雷德那时候还只是毛头小子,连一半的事情都记不住!你知道索菲为什么要把屋子的百叶窗紧紧锁着吗,你知道疯子约翰尼为什么要一直朝着死人说话,朝着索菲的窗户嚷嚷吗?好吧,先生,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知道了所有该知道的事情,但我听到了我该听到的东西。[注]”

[注:原文是I don’t know’s I know all there is to know, but I hear what I hear.]

说到这里,那个老头吐出嚼着的烟草,倾身向前,强迫他的听众继续听下去。

“就在那天夜晚,我告诉你——直到早晨,在他们下葬了八个钟头之后——我们听见索菲的房子里第一次传出了尖叫声。我们全都被吵醒了——史蒂夫和艾米莉·巴伯还有我和玛蒂达全都穿着睡衣,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我们发现索菲穿得好好的,昏死在起居室的地板上。幸好他没有锁门。等我们赶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抖得像片叶子。可问到是什么东西把她吓成这样时,她却一个字也不愿意透露。玛蒂达和艾米莉尽力安抚了索菲的情绪,但史蒂夫却和我小声说了些事情——那些事情可一点儿也不让我们觉得心安。事情发生一个小时后,我们觉得已经可以回家了,这时索菲开始将头倒向一边,像是听到了什么东西。然后,突然间,她又大声尖叫了起来,然后再次晕了过去。

“好吧,先生,我只说我能说的,不像史蒂夫·巴伯——如果他敢,他肯定会瞎猜。他总是在尽其所能地暗示某些事情……不过,他因为肺炎,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当然,我们听的声音隐约像是可怜的疯子约翰尼。那声音是从一英里开外的墓园里传过来的。我们之前把他锁在镇上的农场里,不过他肯定从窗户里跑了出去——虽然布莱克警官说他那晚没有出去。从那天晚上到今天,他就一直在他们的坟墓边闲逛,和他们说话——在汤姆的坟头前咒骂踢打,或者在亨利的坟头前摆些小花束。而他不去墓园的时候,疯子约翰尼就会在索菲家紧闭着百叶窗的屋子前溜达,嚷嚷着说有什么东西就要来抓住她了。

“索菲从来都不会靠近墓园。现在她都不会离开家半步,也不和其他人见面。我得说,斯蒂尔沃特遭了诅咒——如果她不对劲,我就会唠叨,这些日子来事情已经有点儿支离破碎了。[注1]一路下来,索菲肯定遇到了某些怪事。有一次,萨利·霍普金斯去拜访他——那是97还是98年的时候——她的楼梯上传来了可怕的碰撞声——那个时候约翰尼正被安全地锁着,至少道奇警官发誓说他是被锁着的。但我可不相信他们口里的那些故事[注2],比如每个六月十七号都会有奇怪声音,还有每到凌晨两点漆黑一片的时候,就会有微微闪光的人形试着打开索菲的房门。

[注1:原文是—and I’m dinged if she ain’t half right, the way things is a-goin’ to pieces these days. ]

[注2:原文是But I ain’t takin’ no stock in their stories ,原意是“我可不会不相信他们口里的那些故事”但是由于洛夫克拉夫特经常在口语中用双重否定来表达否定的意思,所以我不是特别确定他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你看,下葬第一天凌晨大约两点钟的时候,索菲听见了声音,还晕倒了两次。史蒂夫和我,还有玛蒂达和艾米莉,听见了第二阵声音,很微弱,就像我对你说的一样。我再和你说一次,那肯定是疯子约翰尼在墓园里,虽然乔撒姆·布莱克坚持说约翰尼在农场里。他们说一个人的声音传不了那么远,我们脑子里一团混乱,难怪我们觉得有两个声音——两个根本不应该说话的声音。

“史蒂夫,他说听到的声音比我多。我敢肯定,他相信鬼魂。玛蒂达和艾米莉怕得要死,根本不记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很奇怪,镇子上没有人说自己听见了什么声音——如果有人在那邪恶的时刻醒着的话。

“不论那是什么,它非常微弱,如果没有什么词语,我会以为那是风声。我听清楚了一些,但我想说,我不赞成史蒂夫说他听到的声音……

“那声音‘她-魔鬼’……‘一直都是’……‘亨利’……还有一个很清楚的‘活着’……还有‘你知道’……‘说你会袖手旁观’……‘摆脱他’以及‘埋了我’……然后是那句可怕的‘有一天会回来’——死亡般的尖叫……但你不能说约翰尼没法发出这些声音……

“嗨,你!你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如果我有心情,我或许还能说多说些……”

The End


本文写于1933年,虽然标注是 H.P.Lovecraft 与Hazel Heald 合作作品,但实际上它基本上是 H.P.Lovecraft 为 Hazel Heald 完成的代笔作品。后来它被发表在1937年5月的《Weird Tales》上。

关于这个故事的讨论很少,因为它本身没有太多吸引人的地方。有些观点认为这是个比较无趣的故事 (个人表示同意) 。